来源:本站 发布:2016/12/16 隶属于:银苑撷英
太阳慢慢地谢落在西边雾的帷幕里,天色渐渐地黑下来了,我和芳姐在岸边松软的沙滩上拣着柴禾。林家闸的末班客船也已从身边驶过,轮船溅起了“V”型浪花,发出哗、哗的声音。我再也没有心思拣柴禾了,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远去的客船,似乎在想些什么。“亚伟,天快黑了,赶快多拣一些回家吧,你爸还等着你的柴禾烧晚饭呢。”芳姐这样说着。我无力的“嗯”了一声,又拣起被水浪抛向岸边的芦棒、小木块、破草帘,不一会儿,我们就来到了村边的河堤上。芳姐招呼我坐下,掸去我身上的灰尘,替我理了理被野风吹散了的头发,然后拎着我拣的柴禾,搀着我的手,向村里走去......。
同志,你也许要问,这是姐弟俩吗?事实上,我们既不是一父一母之生,又不是一家人,而是一根藤上的两个瓜。
吴芳,一个“走资派”的女儿。就因为她父亲是扛过枪、吃过糠、跨过江的老干部,在那打到一切、人妖颠倒的年代里,她随父亲一起下放到九曲河畔的陵塘湾,当时也不过十五岁。
我呢?父亲是一个个体手工业者。当时,既可说成“走资本主义”,又被列入“我们也有两只手,不在城里吃闲饭”的队伍,年仅十三岁的我,也和父亲一起被这巨风卷到了农村,和吴芳在一个村里。春天里,江南的农村竟是这样美:白色的荠菜花,开满了田边、村头;紫色的蚕豆花洒落条条田垅;红色的红花草,一片连着一片;麦绿色的海洋,独占鳌头。这简直是一幅农民用辛勤和汗水绘出的油菜画。
是的,大自然是美丽的。然而生活却并非都是醇香的美酒,盛开的鲜花,我和芳姐确实过早地卷入了生活的漩涡。
我和芳姐,一个从县城,一个从省城,先后来到这里,可谓殊途同归,命运之藤把我俩人紧紧地连在一起,生活在这个只有三、四十户人家的小村里。
清晨,太阳洒下一片金辉,我俩背着书包并肩走向学校;日落西斜之时,我们相随而归;
晴天,在河堤上奔跑,赛个痛快;雨天,踏在泥泞的小路上,一步一滑,一并向前。
天长日久,乡亲们也就议论起来了,隔壁大婶说:“亚伟和芳芳,这股亲热劲,真像亲兄妹。”事情有凑巧,芳芳在家排行最小,没有弟弟,而我只有一个哥哥,没有姐姐,就这样,我们一直以姐弟相称了。
芳姐虽然只比我大两岁,懂得的道理却比我多对多,人也聪颖、勤快、善良,她那双细眉大眼镶嵌在圆圆的脸蛋上更显得几分秀气。自然,她也真把我当亲弟弟看待。
生活的艰难,不时地向我袭来:家父年老体衰,又不会干农活,家里年年超支,粮食不够吃,柴禾不够烧,也没有钱用,年仅十五岁的我也不得不投入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中,初中还未毕业我就辍学了。我身体虚弱,有时就支持不住而倒下了。每当这时,我亲爱的芳姐,就来到我的床头,带来许多好吃的和好看的,给我讲保尔——柯察金的故事,给我唱《九九艳阳天》,她鼓励我战胜困难,鼓起生活的勇气,对未来要充满美好的向往......。
生活的画卷又继续着它的铺展。
拣柴。她放学回来,手拎着羊草篮,带着一脸微笑唤我一同到河滩上去。累了,躺在沙滩上,听着大雁在呼唤,白云在低吟,芳姐在为我分忧;渴了,坐在涵洞旁,捧起那潺潺流水,喝个痛快,偶而还相互泼些水珠嬉戏;饿了,蹲在桑田里挖一些野荸荠,共享大自然的赐福。
锄草皮。河堤上,太阳蒸得沙土直冒烟,光着的脚烫得难以忍受,我俩挥动着锄头,一块一块的草皮被铲起。汗水顺着脸颊直望下掉。草皮是一种能烧的燃料。然而,燃烧在我心中的却是一团火。
拾粪。寒假到了,每个农家的学生自然都参加了农业劳动,芳姐也和我一起,接受了生产队里派给的积粪任务。
却巧,九曲河的疏竣工程,引来了大量的民工,这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粪源。我和芳姐,在村边不远的地方,挖了个坑,编了草围子,用竹子搭了个小棚,一座非常简陋的小厕所建成了,我们不禁笑了,笑得是那样的自然、甜蜜。
人们都爱用“青梅竹马”来比喻两小无猜的纯真爱情。的确是这样,由于生活的曲折,我逐渐萌发了心中最神秘的东西——爱情之芽。这样的爱情,谁不羡慕,谁不想得到呢!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时常出现在我脑际。
然而,现实却常常和人们开出这样或那样的玩笑。
一九七五年,随着干部政策的逐步落实,芳姐和她父亲回到了省城。我心中积郁了多年的爱情终于没有勇气向她倾诉,情愫终于未能升华。她走得是那样匆忙,由于偶然原因,我未能送别,至今想来仍是憾事。后来,她来信说,“已在恢复高考之后考取了首都的一所名牌大学。并告诉我,她已找到了对象,不久将举行婚礼,还特邀我参加。我愕然了。后悔、难过使我陷入了深深地思念之中。现在想来,这毕竟是过去的事了。如今,我也到了而立之年,也建立起自己的家庭。
而她,给我记忆细胞留下了深深的信息。
芳姐啊!祝愿您生活幸福、美满。
回忆,是幸福的;幸福的回忆是甜蜜的,更何况甜蜜中还带有一点苦涩呢?
(工行镇江分行 王跃进)